说给娘亲

牟周夫

村北的小丘上，长眠着你------我的娘亲。

冬去春来，花开花落，轮回的四季，却再也轮不回你-----我的娘亲。

七十七年的艰辛，七十七年的幸福，随着那天出殡的唢呐声传遍乡里，而后渐渐地烟消云散。而你的人格，你的品德，却永远地像门前的那棵老槐树  一样根深叶茂……

你还记得我们吗娘亲，本应兄妹八个，却因夭折、早亡剩下的六个儿女吗？也许冥冥之中的你已厌倦了尘世的喧嚣；也许，病痛的折磨已使你无力睁开眼睛再看我们；也许，儿女的有些过错惹你生气，但是，娘亲，当你的孩子每每看见别人的娘亲，当你的孩子每每从梦中哭醒，当你的孩子每每无处诉说喜怒哀乐时，娘亲，你可象从前那样心疼？

我是你最小的也是你最爱的一个孩子。从我记事起，你就一直拖着病身为你的儿女操劳，为了我们吃，为了我们穿，为了我们上学，为了我们成家，为了……。而今，当我们象小鸟一样翅膀硬朗了，能为娘亲觅回食物时，能为娘亲遮风挡雨时，能为娘亲解忧解愁时，娘亲，你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，离开了那些伴你一生的锅碗瓢盆，离开了你为之操劳一生的儿女，离开了那所虽然简陋但你却珍爱的家……

娘亲，你还记得那个你硬不让送人的小儿子吗？在哪个缺吃少穿的年代，孩子多抚养难啊！你抱着刚出生几天的我，流着泪哀求着：留下吧，有我吃的就有他吃的，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！就这样，我终于能在你的庇护下，和你的孩子们一起，享受着简朴而又真挚的母爱！儿女们吃得饱不饱？热气腾腾的灶台知道；儿女们穿得暖不暖？彻夜不眠的手摇纺线车知道；儿女们成长得顺不顺？你满头的银发知道。

在那个边远的小村，对于你这个连自己名字也不会写的农村妇女，有一个能上大学的孩子该是你多么渴望的事情呵！于是，我成了你唯一的希望，因为哥哥姐姐们都由于那个贫穷而混乱的年代过早地辍学了。清晨，你轻轻地推醒我催我上学；晚上，你奢侈地拨亮那盏油灯伴我温习。每当我拿回了奖状，你那昏花的双眼，就乐成了一条线。就这样，我们终于盼来了油菜花开得金黄金黄的季节，我带着你连夜煮熟的几个鸡蛋去圆你和全家人的梦想。那年的油菜收成真好啊！你也同时收获着儿子成功的喜悦。当大哥拿回那份我不满意但你却很知足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时，你破例拿出了积攒的十二元钱，买回些许酒肉。那天，父亲喝醉了，你也哭了……

农村人供一个大学生多难啊！每次离家返校，你总是诡秘地提醒我：注意你的衣服别丢了。我就知道，衣服口袋里又有你从鸡屁股里扣出的五元钱。这那里是五元钱呀，这分明是一家人一月的油盐酱醋！

娘亲，你知道吗？拿着自己挣来的钱尽孝是我多么渴望的事情呀！当我怀揣第一个月的工资准备孝敬你时，你却拦住了我，你说：花钱仔细点，你还要成家，用钱的路数还多着哩。娘亲，你没看出来吗？那时我心里好难受。

在你的操持下，我终于迎来了你盼望已久的儿媳妇，后来你也有了孙子，你多满足呀！

那副老花镜你还在用吗？你还在戴着它为儿女们纳鞋垫吗？你说是闲着无事打发时间，我们知道那是你的针针叮咛，线线牵挂。你纳的鞋垫多么漂亮啊！但谁知，这竟成了你一生的绝版！

病重住院以后，尽管饱受病痛的折磨，但你却在儿女面前装的很轻松。你说，你已经很知足了，可以放心地去了。听了这话，我们撕心裂肺，而你却笑了，笑得那样舒心、那样坦然，就象你去时的笑容一样。

也许，你还想再看一眼你的孩子；也许，你还有诸多叮咛；也许，你还想再摇一摇你那摇了一生的纺线车呀，我的娘亲！而那天塌地蹦的一瞬间，无情的病痛把你带离了尽孝不及的子女，带离了日益富足的生活，带离了你无限眷恋的人间！让你的儿女惋惜不已……

娘亲，你在那边过的好吗？见到了比你早去的我们的父亲了吗？我们祀奉的水果你们常吃吗？我们奉送的纸钱你们够用吗？你对我们还那样牵肠挂肚吗……

你放心吧，我们一切都好！

只是想你！！！

牟周夫， 岐山县司法局局长。